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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年少无名》

46.第 4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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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走时吴姨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小红包,说是压岁钱。

温伏一回家就马不停蹄把钱往存钱罐里放,上一次的奖金是费薄林放的,这一次是他自己第一回往里头存钱。

他盘腿坐在柜子前,将存钱罐紧紧抱在怀里,低着头,满眼新奇地一张一张地把吴姨红包里的钱塞进存钱孔。

原来存钱是这种感觉。

费薄林倚在墙边看着,两百块钱温伏一厘米一厘米的塞了一分钟,他忍不住笑道:“要不要把我这份存进去?”

说着就朝温伏递出红包。

温伏仰头:“可以吗?”

“可以。”费薄林说,“就当我给你的。”

温伏接过,先把红包凑近鼻子嗅了嗅。

费薄林不解,好笑地皱眉道:“嗅什么啊?”

温伏一脸自然地回答:“薄哥拿过的红包,香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费薄林语塞的同时,莫名其妙耳根一红,摸了摸鼻尖,别开脸往厨房去:“你胡说什么呢。”

温伏认真拆红包:“就是香的。”

费薄林说:“钱才是香的。”

“钱是臭的。”他说一句温伏接一句,“薄哥是香的。”

被人一口一个说香,费薄林有点恼羞成怒:“你知道什么香什么臭?”

温伏扭头看着他,一本正经地点头:“我知道啊。”

香就是香,臭就是臭。这有什么难的。

费薄林快速走进厨房:“懒得跟你说。”

温伏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,又回头继续存钱。

刚存好,费薄林拿着一瓶五粮液和一个二两的透明小酒杯出来,走到沙发边,抓起沙发上的书包放进去。

一边放,他一边问温伏:“我要出门……去扫墓。你是在家还是跟我一起?”

温伏头也不回:“跟你一起。”

说完他才把目光从存钱罐上转移过去:“扫墓?”

费薄林垂下眼睛:“嗯。给我妈妈。”

温伏放下存钱罐:“我要去。”

“那就起来吧。”

两个人正要出门,温伏不知想到什么,去厨房拿了好几串冰糖葫芦。

费薄林串冰糖葫芦用的是牙签,因为是在家里做给温伏吃,为了图方便,每根签子上只串了一颗。

他看见温伏手里捏着四五个签子,还特意用冰箱里剩下的油纸把每颗都裹住,只是摇头笑了一下:“十二个汤圆还没吃饱吗?”

温伏瞅了他一眼,不回答他。

墓地在南溪,离家有些远,两个人先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,又乘客车到另一个市,下车又打了辆出租,几经辗转才来到林远宜墓前。

林远宜的墓碑是黑色的,黑白遗照上的她两眼凌厉,面带微笑,面容清瘦但很有精气神。

虽然彼此之间早就坦白过关于佛牌的一切,可温伏看到林远宜照片那一刻还是下意识攥紧了费薄林的手:“薄哥……是她。”

真的是她。

十年前那个把他从汹涌河水里捞起来的女人,就是这样的眉眼,如今看来才察觉和费薄林有五分相似,却比费薄林多了锐气,少了些柔和,轻轻一笑,温伏仿佛就能听见她带着略微严厉的口气告诉他:“下次不要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。”

笑容这般定格,温伏又能想起她耐心对他解释:“我不是你妈妈。”

“妈妈。”他对着照片轻声喊出来。

费薄林轻轻回握住温伏,放下手里的花和水果,又从书包里拿出那瓶五粮液和酒杯,给林远宜倒上。

林远宜生前喜欢喝酒,并不酗酒,只是偶尔小酌,尤其喜欢五粮液,她当年读书的学校挨着五粮液的老工厂,每天一睁眼学校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酒酿的香味。

只是活着的时候舍不得买。

摆好水果,放好鲜花,又倒了酒,费薄林起身,牵着温伏站在墓前,先说了一句:“妈,新年快乐。”

他扬起自己牵着温伏的那只手:“今天带了弟弟来看你。”

“他长大了。“费薄林用一种低缓的语调,像叙旧那样慢慢地说,”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他。”

温伏仰头望向费薄林:“薄哥?”

“嗯?”

温伏又看向墓碑:“她就在里面吗?”

“不在。”费薄林摇头,“她现在是个小孩儿了,里面是她过去的骨灰。”

林远宜不在墓里,这是费薄林所希望的——如果真的有来世,他祈盼她有一个崭新的灵魂,早点开启下一场人生。

温伏把揣在棉衣兜里的五个冰糖葫芦拿出来,依次摆在墓前——草莓被他吃完了,因此能给林远宜带的只有剩下的最后五个山楂。

“小孩儿会更喜欢吃吗?”他小声嘀咕。

“你喜欢,她就喜欢。”费薄林说。

离开公墓时天上下了点毛毛雨,温伏因为穿得暖活,正要伸手抬头接雨玩,就被费薄林一把拉上棉衣后面的帽子,盖住了大半张脸。

温伏:“……”

费薄林:“……”

看起来好像国外带斗篷的小幽灵。

温伏想把帽子摘下来,被费薄林按住脑袋:“就这样,走吧。”

于是他带着幽灵猫咪回家了。

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五点,费薄林难得地感到了疲惫,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,休息完去做饭时才看见温伏已经在厨房把他买回来的菜洗好了,现在正在淘完米要观赏电饭煲蒸饭。

真是进步了。

他略感欣慰地在心里感慨了一瞬,接着就看见在电饭煲内胆的水面漂浮着一只新鲜而慵懒的米虫。

“……”

有进步,但不多。

但那也是进步。

费薄林及时阻止温伏按下煮饭键,并把人赶回客厅,重新淘了一遍米,这才开始做菜。

估摸着温伏今天也累了,晚饭时连电饭煲里的锅巴也挖下来吃了个干净。

两个人吃完饭默契地早早钻到被子里相拥而眠,一夜无梦。

开完年小卖部又抓紧时间开张,趁着寒假能送外送多挣些钱,一个周前期末考的成绩出来,费薄林稳定发挥688,年级前十,而温伏总分跟他差了近六十,一看语文才勉强够到及格线,光这一科就跟费薄林差了近四十分。

费薄林守在柜台,一边看店一边盯着温伏把期末语文试卷再做一遍。

温伏下巴搁在桌子上,素来看不出情绪的脸一让做语文就表现出一百个不情愿——不明显的不情愿,那也是不情愿。

费薄林看不惯他要死不活地趴着,想叫他把背打直,一只无情铁手正准备往温伏背后伸——温伏先是下意识躲了一下,很快脑袋往后仰,举着脖子看向费薄林,眨巴一下眼,又眨巴一下眼,不明就里:“薄哥?”

费薄林的手突然铁不起来了。

他轻轻拍拍温伏的背:“坐好。”

温伏听话坐好。

“做题,别看我。”费薄林把他又圆又乱的后脑勺往回按,“我脸上有答案吗?”

温伏又低头做题。

小卖部的客人接二连三来台上结账,好在费薄林过完年给温伏安置了个折叠小木桌,他在收银台算账,温伏就坐在小木桌旁边做题。

大半个小时过去,送走一波客流后,费薄林转头去看温伏做得怎么样。

温伏歪倒在桌面,枕着一只胳膊,毛发乱飞的脑袋把卷子从费薄林的视角挡了个完全。

费薄林悄声儿踱过去,越过温伏的肩膀看他作答,这才发现温伏睫毛微微颤抖着,是趴在卷子上睡着了。

他目光移到试卷上,打算检查一下温伏的选择题和主观题。

……一堆鬼画符。

费薄林脸色彻底黑了。

他去货架拿了盒菊乐,走回来扣扣桌面。

温伏揉着眼睛坐直:“要吃午饭了吗?”

“不吃,”费薄林把牛奶递给他,“要不要喝牛奶?”

温伏眼睛亮起来,正要去接,费薄林又把手收回去:“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喝。”

温伏眼睛暗下去。

磨磨蹭蹭到下午两点,可算是把作文前面的客观题和主观题做完了。费薄林拾起卷子检查,温伏的选择题基本对错半开,古诗词默写全对,阅读理解和文言文翻译没得几分,再结合温伏平时三十来分的作文分,东拼西凑,差不多就是期末考的成绩。

他端着卷面来回看了半天,决定先从温伏的文言板块入手。

一来文言文是光靠死记硬背最容易得分的领域,温伏既然古诗词默写能够全对,那就说明他不懒,只是语言理解和表达上有些问题。

这不能怪他,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活得安静又孤僻,封闭自己是他自保的唯一方式——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。

只要文言文板块吃透了,其他都不难。现代文阅读方面,用上那几套标准的答题模板,让温伏多练习几次就行,至于客观题里语法之类的问题,即便是成绩较好的普通学生也很难完全掌握,只能放到最后解决。

他是个实践派,既然心里做了决定,一开学拿到书就用一节晚自习的时间给温伏做好了规划。

费薄林的方法比较极端,除了文言和诗词板块的其他单元一概不管。除开八首诗词,一个学期三篇古文,温伏开学就要从第一篇开始,按着文章下的注释去背诵和了解每一篇文言文的每一个字,但凡遇到不懂的,就问费薄林。

每篇文章费薄林给温伏两个周的时间让他逐字逐句吃透,留一个周每天随机抽查,晚上回家先让温伏默写一遍原文,再选取重要语句让他翻译。

大概人都是这样,自己越劣势的方面越不想面对,或者说即便面对了,也无法像在擅长领域那般提起满满的兴趣。

温伏每晚到了家里,和费薄林凑在书桌前,在那个暖色灯光的台灯下,先是双目炯炯地盯着费薄林,看对方会从书包里掏出哪个科目的练习册——自打被费薄林“收养”以后,他连资料费和学费都一并由费薄林负责,温伏除了语文其他科目都优秀得很平均,因此费薄林管了他的一科,干脆连温伏其他科目也一起安排。

只要在不学习语文的夜里,费薄林就随机给温伏带一本其他科的练习册回家。

如果晚上费薄林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或物理,则小猫高兴;

如果是英语或理综,则小猫平静;

如果他掏出一本语文,则小猫需要一瓶菊乐安抚才能静心。

温伏像开盲盒一样等着费薄林每晚从包里拿出的科目,费薄林也像开盲盒一样观察温伏每晚看到练习册的表情。

日子像书卷翻页那样一篇一篇地过,金沙江的水岸线慢慢上涨,楼下的大树发了新芽,最后一场倒春寒结束那天,温伏在教室的窗外看见一只栖息的蝴蝶。

戎州的春天到了。

学校发布对那两个霸凌初中生的高三体育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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