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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雍二十六年，三月初二，暮春。

天总算晴了，前几日春雨连绵，总归是冷的。

顾彻内穿一袭白衣，披着米白霓霞镶边翻毛大氅，左手持折扇，另只手提着膳盒。

他是承师命到的拥月台 。

这里是贵族子弟习文练武的地方，平日里好不热闹。

今日倒是除了洒扫的小童并无旁人。

顾彻行至门前，抬手敲了两下，里面传出咳声，咳声平息后，才听里头的人道：

“进吧。”

顾彻将折扇收起，端正了衣冠，推门而进。

他行至内卧，将膳盒放置床头，盛了一碗药膳。

“先生趁热先喝了汤吧。”顾彻恭敬地端着，面前的老人摆摆手。

顾彻将药膳放置床头，老人握住了顾彻的手：“近几日的事，为师都听说了。”

老人抬头看他，顾彻低眸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
“让先生担心，是学生的不是。”

老人却拍拍顾彻手背，安慰道：

“你小子别总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，让你祖父和大哥替你担心。”

顾彻点头，不敢看老人沧桑的脸。

“好孩子，无人懂你为何执意翻起那陈年旧案，可为师知你，知你。”

老人拍着顾彻的手，神色激动，急得咳嗽道。

“书案下有个暗格，将里头的锦盒取来。”

顾彻抚着老人的背，望向屏风，是去年送给先生的生辰贺礼，往日他嫌太贵重不肯用，今日竟用上了。

他将锦盒取来，老人止不住咳嗽，顾彻忙抚了抚老人的背。

老人摆手，示意顾彻将盒子打开。

顾彻打开，里面是一沓泛了黄的纸，顾彻小心拿出来，看清了纸上的内容。

看罢，顾彻的心上如同压了块巨石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
良久，他看完了纸上的全部内容，才缓缓抬头。

老人气若游丝，开口道:

“善之，好孩子……”

顾彻将纸放到一旁，握住老人的手。

“先生……”

老人胡子花白，眼中满是沧桑，却又格外清明:

“你本不该牵涉其中，怎奈……咳咳咳！”

老人猛地咳出血来，血溅到里顾彻的袖角，顾彻将帕子递给老人，老人自顾自说:

“怎奈你与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。”

“是……不会妥协的。”

“为师守了这个秘密二十年，已是满身罪孽。”

“此生为师最后悔的，就是没能将你从中拉出来。”

“但你既已决定，那为师……咳咳咳咳”

“为师便是舍了这条命，也助你。”

咳嗽声愈烈，顾彻坐在床沿，揽着老人:

“先生，我要查。”

“不是执意要挑起纷端。”

“我得给自己，给顾家一个交代。”

顾彻此时眼底微红，却挡不住眼中清明。

从四岁他拜师启蒙起就一直跟在老人的身边。

对他而言，“先生”二字早就如同“父亲”。

老人拍着顾彻的手，虽虚弱，但说出这句话时仍有气力

“为师教你的，既入险路，不惧，不悔。”

说罢，老人再也撑不住，头歪向顾彻怀中。

顾彻还想说些什么，却发现什么也讲不出了，他就这么坐在那。

他知道，先生此番身死不是意外。

先生走的并不安详。

可他如今能做什么，暗中的人虎视眈眈，明面的人百般阻挠。

他纵使拼命杀出一条路，可代价又是什么？

顾彻不敢想。

他只打必胜的仗。

即使如今深陷泥潭，带着千斤镣铐。

孟老太公仙逝，大雍一颗璀璨的明珠陨落。

人们终会知道，他所带给大雍的，可以说是穷尽一生的庇护。

出殡那日，天上无云，地面无风，阳光普照，白幡平整的坠在那，来往吊唁的宾客熙熙攘攘。

孟府灵堂外跪着孟老太公生前一千余名弟子，从五岁孩童到花甲老人。

孟老太公的后事是顾彻一手操办。

孟老太公没有别的亲人，只剩独子遗孤，孟氏聘容。孟老太公独子是良将，其儿媳也不是等闲之辈，十年前夫妻两个战死沙场，马革裹尸。

“顾大人，孟女公子回来了。”闻罢，顾彻抬头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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